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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文库 正文
浙西提刑司题名记 南宋 · 陈贾
出处:全宋文卷五七一四、《吴都文粹》卷二、《吴郡志》卷七、《长洲艺文志》卷一
淳熙三年,直龙图阁陈公由浙东常平使者按刑西道,领刺史韩公由浙东刑狱使者奉祠三衢,同时被命以西。二公前日僚旧也,弭节未几,声谐志合,风绩俱茂。暇日因相语曰:「凡官守必有所谓壁记,是司也独缺焉。其名氏官职与夫在事之岁月,久而遂泯,不可复知,非所以隆一台、诏后世也」。于是搜阅案牍,自建炎迄今,居是官者得四十有二人焉,将镵石龛置壁间,俾贾为之记。惟按刑遣使,国家令典也。汉暴胜之为直指使者,行郡国而谨督捕;唐颜真卿为监察御史,使五原而决冤狱,事固甚类,然未有专为刑狱著之令甲者。本朝列圣相承,子视元元,钦恤刑章。在淳化中,始遣常参官提点诸路刑狱。景德以来,始兼用武臣。厥后沿革因时,或省或置,汗青所载,可考而知。圣上龙飞,惟祖宗成宪是循,用文武长材,求之如不及。乃乾道二年遵景德故事,制诏诸路,各置武提刑一员,与文臣合台共治。惟时两浙古一道也,熙宁末年岐而复合,建炎以后复析而东西之,浙西在今实为畿甸,异时遣使视他路,尤切注意。今陈公以名御史、韩公以左右信臣为之,皇华得人,于斯为盛。恭闻真宗皇帝尝命资政殿大学士向敏中较诸路提刑所上课绩,惟两浙有奏报雪活冤狱者,遽命升其等级,以示旌劝。今日考覈之意,同符真宗,则奏最九重,必有非常之宠,又当自二公始。故贾敢忘属吏之贱、学殖之荒落而记,不敢辞。淳熙四年四月日,奉议郎、知常州武进县主管劝农公事、借绯陈贾记。
乞令诸路监司增募弓手奏(熙宁九年十二月) 北宋 · 邓润甫
出处:全宋文卷一五七八、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二七九
河北、京东、福建等路,盗贼窃发甚众,往往杀戮人民,焚荡庐舍,甚者至于劫束官吏,攻略县镇。诏书督捕,连年不能讨。虽以累岁荒旱,谷价翔贵,而无赖小人,得以连结党与,猖狂恣行,然亦由诸县弓手衰弱不振,不足以制盗。臣伏见旧制,弓手大县百四十人,其次百人,少者不减七八十人。名为一人充役,然遇捕督强寇,则馀夫尽起。乡党亲戚,既为之耳目伺察,而人徒之众,气势之倍,又足以制胜。荷戈转斗,奋不顾难,何也?以门户徭役所在故也。如此,故郡县之间,盗发辄得。国家所以太平百年,内外无患,人安故乡而不敢轻去者,以制盗有此也。今自河北等五路诸县弓手,多者三十人,其次二十人,又其次十五人。则气势之衰不振,已可知矣。其馀上番保甲、义勇,又半月一易。彼怀区区茍且之心,徼幸旬日罢去,而欲使之与狂寇争一旦之命,其理固已难矣。若其他路分,裁减弓手亦有过多处,臣恐盗贼滋长,未能扑灭。夫为国家计,当防微杜渐,不可以忽。昔汉孝武时,县官多故,兵旱相乘,民起为盗,惟其不稍禁,遂至于依阻山泽,吏不能禽,浸淫日广,战斗死亡,不可胜数,而绣衣、直指之属出矣。则制盗少术,不以渐也。臣欲乞下诸路监司,量县之大小,盗贼疏数,增募弓手,使之势足以胜盗,而盗有畏惮,则四方之民被德泽矣。
难夏育请伐鲜卑议(《文选·鲍昭东武吟》注引《此题作上书。) 东汉 · 蔡邕
出处:全后汉文 卷七十三
熹平六年夏,护乌桓校尉育上言:「鲜卑仍犯诸郡,自春已来,三十馀发,请徵幽州诸郡兵出塞击之,冬春足以埽灭。」时故护羌校尉田晏以他事论刑被原,私留京师,因尚书行贿,通谋中常待王甫求为将,甫建议当出师与育并力,诏书遂用为破鲜卑中郎将,使匈奴中郎将南单于以下与育晏三道并出,时朝廷大臣多以为不便召公卿百官会议,议郎蔡邕以为。
《书》戒猾夏,《易》伐鬼方,周宣王命南仲吉甫攘猃狁,威蛮荆,汉有卫、霍阗颜、瀚海、窦宪燕然之事,征讨殊类,所由尚矣,然而时有同异,势有可否。故谋有得失,事有成败,不可齐也。自汉兴以来,匈奴常为边患,而未闻鲜卑之事,昔谋臣竭精,武夫戮力,而所见常异,其设不战之计,守御之固者,皆社稷之臣,永久之策也。孝武皇帝情存远略,志辟四方,南伐百越,北讨强胡,西征大宛,东并朝鲜。因文、景之蓄,藉天下之饶,兵出数十年间,帑藏空竭,官民俱匮。乃兴盐铁酤榷之利,设告缗重税之令,民不堪命,起为盗贼,关东纷然,道路不通,绣衣直指之使,奋铁钺而并出,然后仅得宁息,既而觉悟。乃息兵罢役,封丞相为富民侯。故主父偃曰,夫务战胜,穷武事,未有不悔者也。夫以世宗神武,将率良猛,财赋充实,所拓广远,而犹有悔焉。况无彼时地利人财之备,而欲轻动!此其不可一也。鲜卑种众新盛,自匈奴北遁以来,据其故地,称兵十万,弥千里,才力劲健,意智益生。加以关塞不严,禁网多漏,精金良铁,出者莫察,皆为贼有,汉民逋逃,为其谋主,兵利马疾,过于匈奴。昔段颎良将,习兵善战,经营西羌,犹十馀年。今育、晏欲以一年之期,专胜必克,育、晏才策,未必过颎,鲜卑种众,又不弱于西羌,乃欲张设近期,诱戏朝廷!三年不成,必迫于害,祸结兵连,不得中休,转运粮饟,不可胜给,天无丰岁,官殚见财,民人流移于四方,不能还其骸骨。以此时兴议横发,一发不已,必至再三,诸夏之内,弱者伏尸,强者作寇。边陲之患,手足之疥瘙也;中国之困,胸背之瘭疽也。其不可二也。育云「自春以来,三十馀发」。方今郡县盗贼,幼劫鬒人财,攻犯官民,日月有之。冠带之圻,吏调政密,尚不能禁,况此丑虏,群类抵冒,心不受仁,胆不畏威,而可使断无盗窃?昔者高祖乃忍平城之耻,吕后甘弃慢书之咎,方之于今,何者为甚?是其不可三也。天设山河,秦筑长城,汉起塞垣,所以别外内,异殊俗也。其外则介之夷狄,其内则任之良吏,后嗣遵业,慎奉所遗。苟无蹙国内侮之患则可矣,岂与虫蚁狡寇计争往来之数哉!乃欲越幕逾域,度塞出攻,得地不可耕农,得民不可冠带,破之不可殄尽,而本朝必为之旰食,四海必为之焦枯。其不可四也。夫煎尽府帑之畜,以恣轻事之人,专胜者未必克,挟疑者未必敢,众所谓危,圣人不任,朝议有嫌,明主不行。是其不可五也。案育一战,所获不如所失。昔淮南王安谏伐越曰:「天子之兵,有征无战。言其莫敢校也,如使越人蒙死徼幸,以逆执事厮舆之卒,有一不备而归者,虽得越王之首,犹为大汉羞之,而育欲以齐民易丑虏,皇威辱外夷(《袁宏纪》作射乾没以要功)。就如其言,犹已危矣,况乎得失不可量邪!昔珠崖郡反,孝元皇帝纳贾捐之言,而诏曰:「珠崖背畔,今议者或曰可讨,或曰弃之,朕日夜惟思,羞威化不行,则欲伐之,狐疑避难,则守为长,宜通乎时变,且忧万民。夫万民之饥饿,与变夷之不讨,何者为大?宗庙之祭,凶年犹有不备,况避不逊之辱哉!今关东大困,无以相赡,又当动兵,非但劳民而已。凶年随之,罢弊有不可胜言者。其罢珠岸郡。「此元帝所以发德音也。夫恤民救急,虽成郡列县,尚犹弃之,况以鄣塞之外,未尝为民居者乎!臣愚以为宜止攻伐之计,令诸营甲士,循行塞垣,屯守冲要,以坚牢不动为务。若乃守边之术,李牧善其略,保塞之论,严尤申其要,遗业犹在,文章具存,循二子之策,守先帝之规,臣曰可矣。臣邕愚戆,议不足采。臣邕顿首(本集,袁宏《后汉纪》二十四,《后汉·鲜卑传》,《通典》一百九十六。)。
起居盐使启 南宋 · 赵彦端
出处:全宋文卷四八八○、《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》卷四七
绣衣直指,有严揽辔之行;弩矢前驱,独后望尘之谒。占皇华之下烛,偃风化以增勤。恭惟某官天爵崇高,卿才伟秀。据经论事,盖七相五公之传;贯道立言,皆三代两汉之作。自拔茅而连茹,爰盛饰以入朝。直弦耻比于曲钩,方枘果乖于员凿。三仕三已,非吾党之戚欣;一死一生,与善人而进退。逮群阴之殄弭,偕众正以来归。岁寒灼见于后凋,尽日对扬于三接。方欣贾谊道宣室之鬼神,岂意宗元违尚书之笺奏。叹虎豹憎人之遽,伟风雷孚号之新。任山甫以将明,初未嫌于内外;议李悝之彊富,实有系于本根。少慰江湖之心,遄膺廊庙之拜。某陆沈末路,山仰大名。早愧巫医,未适师传之愿;晚从章服,徒兴俗状之嗟。维昔先君,获承汎爱。抚岁年其既远,怅门户之寖衰。东里方孤,正赖威严之霁;山公犹在,不知意气之频。首夏恢台,雄台清简。愿后将于德履,用俯答于舆情。
宴交代湖南提刑李运使致语 宋末元初 · 文天祥
出处:全宋文卷八三二二、《文山全集》卷一二
锦帐尚书郎,手持金节;绣衣直指使,面授银龟。二十年虎榜同盟,第一段熊湘佳话。豆笾初秩,英簜增辉。某官紫薇垣里星辰,太华峰头霜雪。黄帘绿幕闭朱户,天子门生;冰壶玉衡悬清秋,神仙人物。插天高云霄阀,拔地起湖海楼。涌翠浪,流玉虹,玺书湿湿;拊翠涛,拍青璧,琴辔垂垂。依然弹压旧江山,总是快活新条贯。纶巾羽扇,便追赤壁功名;流马木牛,要做中原事业。了却燕然山勒石,归来文德殿宣麻。我提刑同看长安花,新听衡阳雁。茅舍竹篱,玉堂金马,到处无心;青天白日,芝草凤凰,旧时相识。自是平生管、鲍,合成一会萧、曹。共读礼乐字三千,好吞云梦泽八九。潇湘雨,烟寺钟,洞庭月,遥看八面玲珑;蓬莱盏,金蕉叶,海山螺,散作九州欢喜。某等叨居伶部,幸际华筵,欲助欢颜,敢陈韵语。
河汉双星会使槎,分明彻夜照长沙。辔丝晓转金龟影,衣绣春随锦鹊花。云杏旧阴浮绿净,野萍新韵度朱华。明年共侍蓬莱宴,回首丹墀日未斜。
为江州临行上疏 东晋 · 应詹
出处:全晋文卷三十五
夫欲用天下之智力者,莫若使天下信之也。商鞅移木,岂礼也哉?有由而然。自经荒弊,纲纪颓陵,清直之风既浇,糟秕之俗犹在,诚宜濯以沧浪之流,漉以吞舟之网,则幽显明别,于变时雍矣。
弘济兹务,在乎官人。今南北杂错,属托者无保负之累,而轻举所知,此博采所以未精,职理所以多阙。今凡有所用,宜随其能否而与举主同乎褒贬,则人有慎举之恭,官无废职之吝。昔冀缺有功,胥臣蒙先茅之赏;子玉败军,子文受蔿贾之责。古既有之,今亦宜然。汉朝使刺州行部,乘传奏事,犹恐不足以辨彰幽明,弘宣政道,故复有绣衣直指。今之艰弊,过于往昔,宜分遣黄、散若中书郎等循行天下,观采得失,举善弹违,断截苟且,则人不敢为非矣。汉宣帝时,二千石有居职脩明者,则入为公卿;其不称职免官者,皆还为平人。惩劝必行,故历世长久。中间以来,迁不足竞,免不足惧。或有进而失意,退而得分。莅官虽美,当以素谕降替;在职实劣,直以旧望登叙。校游谈为多少,不以实事为先后。以此责成,臣未见其兆也。今宜峻左降旧制,可二千石免官,三年乃得叙用,长史六年,户口折半,道里倍之。此法必明,使天下知官难得而易失,必人慎其职,朝无惰官矣。都督可课佃二十顷,州十顷,郡五顷,县三顷。皆取文武吏医卜,不得挠乱百姓。三台九府,中外诸军,有可减损,皆令附农。市息末伎,道无游人,不过一熟,丰穰可必。然后重居职之俸,使禄足以代耕。
顷大事之后,遐迩皆想宏略,而寂然未副,宜早振纲领,肃起群望(《晋书·应詹传》)。
题李文甫泉石轩 元末明初 · 梁寅
绣衣御史才且贤,江南策马将朝天。
金闺兰台名藉甚,清泉白石心恬然。
华轩嵯峨崇台侧,九曲之溪北山北。
雪瀑泠泠六月寒,云根屹屹千年色。
御史拜官本书生,射策天门群辈惊。
致身已羡钟鼎食,咏古犹闻金石声。
坐谈时接林下士,驰想岩阿纫薜荔。
方膺钧轴未许閒,且以泉石醒烦思。
泉流赴海石在山,丈夫雄豪那可攀。
何妨勋业霄汉上,长寄心情林壑间。
题王起宗御史江山烟霭图 元末明初 · 刘基
七言律诗 押词韵第四部
绣衣御史乘骢暇,貌得江山烟霭图。
日落风云连紫极,天寒波浪隔苍梧。
鱼龙纵壑深无底,猿鸟归巢暝不呼。
羁旅伤心缘百感,可堪回首忆吾庐。
简周文瞻 元末明初 · 郭钰
先生挂冠竟长往,青山白云注遐想。
姓名久在缙绅间,风节欲倾寮采上。
天柱峰高郁萧爽,门前流水供春酿。
小车驾鹿度松阴,盘石弹琴答泉响。
平生老笔称绝奇,大小二篆皆吾师。
江虚白沙铁锥立,云捲空青玉箸垂。
襟怀浩荡无所惜,每逢好事能书之。
近来题笔满江右,丞相中郎千载期。
往年下笔谁最妙,闻之独数吴兴赵。
绣衣御史又得名,出处与君不同调。
高斋日长客来少,洗砚自瞰萍花沼。
晴云飞动碧窗间,酒酣得意掀髯笑。
愧我还山茅结庐,老去家贫且读书。
愿求大字悬书屋,一洗尘秽开清虚。
竹林雨过暑气无,霜毫染墨多勤渠。
野人拜赐不敢隐,虹光应贯斗牛墟。
赠池守张闳道 宋 · 李纲
七言律诗 押灰韵 创作地点:安徽省池州市贵池区
绣衣执法出霜台,邂逅还如特特来。
华省旧曾陪笑语,清溪今复接樽罍。
喜公笔有江山气,顾我心如(道光本、朱本作于)世味灰。
天下苍生待经济,坐看蟠蛰起春雷。
贺章参政启(一) 宋末元初 · 牟巘
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二五、《陵阳先生集》卷二○
岁次在鹑尾,适符元祐之壬申;初度起牵牛,方数泰元之甲子。维时硕辅,茂辑颂声。某官学探天根,身寿国脉。下丞相一等,参干繁机;陈泰阶六符,密调元化。履长伊始,受祉宜多。前疑后丞,益茂重瞳之眷;晨贺昼会,即冠百群之班。某使传叨乘,宾荣阻造。绣衣直指,自惭无一线之长;黄发秀眉,愿仰祝千龄之寿。
贺福王启(二) 宋末元初 · 牟巘
出处:全宋文卷八二二五、《陵阳先生集》卷二○
南陆迎长,景方增于宫线;东平乐善,庆宜辑于宗藩。式对初阳,裒时善颂。某官青社綦贵,黄钟函和。三十分而后成,妙探羲画;九五福之咸备,宜用箕畴。兹亚岁之陈仪,爰自天而锡美。方开衍筴,有永皇家。其密藉宏庥,第增庆臆。绣衣直指,初何有于寸长;黄发秀眉,愿永绥于多祉。
上王右丞书 宋 · 李纲
出处:全宋文卷三七二七、《梁溪集》卷一○九 创作地点:江苏省泰州市海陵区
宣和三年正月日,某顿首再拜尚书右丞阁下:某读古书,窃见盗贼多起于治安极盛之世,惟以良帅重兵决策进讨,随手殄灭,无有遗患。犹之身也,疮痏乘间发于四肢,必以毒药攻之,毋使浸淫,厥疾乃瘳。良帅重兵,盗贼之毒药也。苟兵不重,则无以制贼,而使军容奋张;帅不良,则无以制兵,而使将士戮力。有重兵而无良帅以统之,号令不明,诛赏不信,智谋不深,胆略不勇,则兵虽多,适足以为累,是良帅者尤所当急者也。汉之盛时,盗贼尝起矣,至遣绣衣直指使者督捕,诛二千石以下,乃能克之。唐之盛时,盗贼尝起矣,得郭子仪、李光弼之徒以为之帅,乃能剪灭。国朝以来,号为剧贼如侬智高、王则辈,亦尝据有州郡,当时命帅以讨平之者,狄武襄公青、文潞公彦博也。由是观之,盗贼窃发,治世之所不免,要在择帅,付以兵柄,可以无虞。帅非其人,一失事机,浸以滋蔓,则其患有不可胜言者。恭惟国家承平之久,垂二百年,东南之民习于治安,不识兵革,州县因循,城壁隳弛,将卒怯惰,莫知战斗。迩者方寇窃发江浙之间,啸聚乌合之众,以钜万计,不旬月陷歙、睦、杭三郡一督府,县邑以十数。士民之家肝脑涂地,公私帑藏为之一空,虏掠妇女,焚荡舍屋,不可胜计。原贼猖獗,盖缘江浙无重兵以临之;虽有兵,而统制之者非其人,错置不善,因仍至此也,得不为之痛愤哉!今朝廷既察其故,分遣重兵以临要害之地矣,然统制之帅,所宜慎择,非威信素著,智略过人者弗可用也。何则?驱士卒以捍盗贼,以全躯顾妻子之人,而当亡命不畏死之寇,自非威信素著,将士用命,安能使之求生于死地,而人自为战哉?贼徒狡狯,狙诈百端,前日歙、睦、钱塘之兵皆中奸计。自非智略过人,习于兵事,安能使之机械无所设,而隳吾术中哉?威信素著,虽教妇人以战,可使之冒锋镝、蹈水火,古人有之,孙、吴是也。智略过人,虽当百万之寇,可使奔溃,闻风声鹤唳,皆以为王师将至,古人有之,谢安是也。况总重兵以攻盗贼,何难之有?夫行军用师,虽因敌制变,临事施宜,不可豫言,然决胜大略,必先定于胸次。攻盗贼、戡祸乱、禦夷狄,其理一也。请借古以明之。汉景有吴、楚之变,得一周亚夫为帅,虽不自意能至洛阳,然坚壁固守,不与争锋,而以梁委之。策已先定,故能待其食尽气衰,一举破之。汉宣有先零之患,得一赵充国为帅,虽俟至金城,图上方略,然屯兵积谷,计已先定,故能待其种落离散,一举灭之。今方寇虽庸人,一时窃发,然有奸恶为之辅翼,厚赏峻诛,能用其众,曾未踰时,其鸱张已如此,殆非浪战之所能破也。然则决胜大略,岂可不择帅而先定哉!恭惟尚书右丞学该古今,智周事物,公忠直谅,以宗社生灵为心,协赞庙谟,戡定此贼,愿以择帅为先务,慱询众老,或起于闲废之中,或擢于行列之间,或徙于边陲之地,许以便宜从事,委任以责成功,使鲸鲵指日可平,而东南安堵无患,天下不胜幸甚。某昨以愚戆妄发,负罪远屏,幸蒙赦宥,得削丹书,辄敢僭易,忘其言之不祥,复有所献,诚以愤懑不能自已。亦尝致书宰执,与此互见,有以备采择者,幸望裁察之。干冒威严,无任惶惧战越之至。
又次韵张御史鹏飞 宋末元初 · 方回
七言律诗 押庚韵
休致衰年暗自惊,閒呼张丈唤殷兄。
马尘往往逢新贵,鸥梦依依忆旧盟。
洛社绘图惭九老,汉庭绵蕝付诸生。
绣衣御史烦推毂,我有蓑衣永不更(自注:来诗苍天定俾期颐寿,会看芸书聘五更。)。
马子约送茶,作六言谢之 北宋 · 苏轼
六言诗 押冬韵
珍重绣衣直指,远烦白绢斜封。
惊破卢仝幽梦,北窗起看云龙。
承杨侍御枉顾 明 · 庄昶
七言律诗 押虞韵 出处:定山集卷四
江头深树草堂孤,故旧诸公过此无。
小吏忽来传子到,老夫虽病遣儿扶。
绣衣御史青骢马,田舍翁家浊酒壶。
肯为交欢拚一醉,莫嫌礼貌老农粗。
上神宗皇帝书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八六七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二五、《皇朝文鉴》卷五四、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》卷七一、《崇古文诀》卷二三、《文章正宗》续集卷一八、《璧水群英待问会元》卷一、二七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七五○六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三六、《文章类选》卷一五、《文编》卷一三、《右编》卷三三、《文章辨体》卷七九、《三续古文奇赏》卷七、《奇赏斋古文汇编》卷一六三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熙宁四年二月□日,殿中丞、直史馆、判官告院、权开封府推官臣苏轼谨昧万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:臣近者不度愚贱,辄上封章言买灯事。自知渎犯天威,罪在不赦,席藁私室,以待斧钺之诛。而侧听逾旬,威命不至,问之府司,则买灯之事,寻已停罢。乃知陛下不惟赦之,又能听之,惊喜过望,以至感泣。何者?改过不吝,从善如流,此尧舜禹汤之所勉强而力行,秦汉以来之所绝无而仅有。顾此买灯毫发之失,岂能上累日月之明,而陛下翻然改命,曾不移刻,则所谓智出天下,而听于至愚,威加四海,而屈于匹夫。臣今知陛下可与为尧舜,可与为汤武,可与富民而措刑,可与强兵而伏戎虏矣。有君如此,其忍负之。惟当披露腹心,捐弃肝脑,尽力所至,不知其它。乃者,臣亦知天下之事,有大于买灯者矣,而独区区以此为先者,盖未信而谏,圣人不与,交浅言深,君子所戒,是以试论其小者,而其大者固将有待而后言。今陛下果赦而不诛,则是既已许之矣,许而不言,臣则有罪,是以愿终言之。臣之所欲言者三,愿陛下结人心、厚风俗、存纪纲而已。人莫不有所恃,人臣恃陛下之命,故能役使小民,恃陛下之法,故能胜服强暴。至于人主所恃者谁与?《书》曰:「予临兆民,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」。言天下莫危于人主也。聚则为君民,散则为仇雠,聚散之间,不容毫釐。故天下归往谓之王,人各有心谓之独夫。由此观之,人主之所恃者,人心而已。人心之于人主也,如木之有根,如灯之有膏,如鱼之有水,如农夫之有田,如商贾之有财。木无根则槁,灯无膏则灭,鱼无水则死,农夫无田则饥,商贾无财则贫,人主失人心则亡。此必然之理,不可逭之灾也。其为可畏,从古以然。茍非乐祸好亡,狂易丧志,则孰敢肆其胸臆,轻犯人心?昔子产焚《载书》以弭众言,赂伯石以安巨室,以为众怒难犯,专欲难成。而子夏亦曰:「信,而后劳其民;未信,则以为厉己也」。唯商鞅变法,不顾人言,虽能骤致富强,亦以召怨天下,使其民知利而不知义,见刑而不见德,虽得天下,旋踵而失也。至于其身,亦卒不免,负罪出走,而诸侯不纳,车裂以徇,而秦人莫哀。君臣之间,岂愿如此。宋襄公虽行仁义,失众而亡。田常虽不义,得众而强。是以君子未论行事之是非,先观众心之向背。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,而众之所乐,则国以乂安。庾亮之召苏峻未必非,而势有不可,则反为危辱。自古及今,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,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。今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。中外之人,无贤不肖,皆言祖宗以来,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使副判官,经今百年,未尝阙事。今者无故又创一司,号曰制置三司条例。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,使者四十馀辈,分行营干于外,造端宏大,民实惊疑,创法新奇,吏皆惶惑。贤者则求其说而不可得,未免于忧;小人则以其意而度朝廷,遂以为谤。谓陛下以万乘之主而言利,谓执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财,商贾不行,物价腾踊。近自淮甸,远及川蜀,喧传万口,论说百端。或言京师正店,议置监官,夔路深山,当行酒禁,拘收僧尼常住,减刻兵吏廪禄,如此等类,不可胜言。而甚者至以为欲复肉刑,斯言一出,民且狼顾。陛下与二三大臣,亦闻其语矣。然而莫之顾者,徒曰我无其事,又无其意,何恤于人言。夫人言虽未必皆然,而疑似则有以致谤。人必贪财也,而后人疑其盗;人必好色也,而后人疑其淫。何者?未置此司,则无此谤,岂去岁之人皆忠厚,而今岁之人皆虚浮?孔子曰:「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」。又曰:「必也正名乎」。今陛下操其器而讳其事,有其名而辞其意,虽家置一喙以自解,市列千金以购人,人必不信,谤亦不止。夫制置三司条例司,求利之名也。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馀辈,求利之器也。驱鹰犬而赴林薮,语人曰,我非猎也,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。操网罟而入江湖,语人曰,我非渔也,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。故臣以为消谗慝以召和气,复人心而安国本,则莫若罢制置三司条例司。夫陛下之所以创此司者,不过以兴利除害也。使罢之而利不兴,害不除,则勿罢。罢之而天下悦,人心安,兴利除害,无所不可,则何苦而不罢。陛下欲去积弊而立法,必使宰相熟议而后行,事若不由中书,则是乱世之法,圣君贤相,夫岂其然。必若立法不免由中书,熟议不免使宰相,则此司之设,无乃冗长而无名。智者所图,贵于无迹。汉之文、景,《纪》无可书之事,唐之房、杜,《传》无可载之功,而天下之言治者与文、景,言贤者与房、杜。盖事已立而迹不见,功已成而人不知。故曰:善用兵者,无赫赫之功。岂惟用兵,事莫不然。今所图者,万分未获其一也,而迹之布于天下,已若泥中之斗兽,亦可谓拙谋矣。陛下诚欲富国,择三司官属与漕运使副,而陛下与二三大臣,孜孜讲求,磨以岁月,则积弊自去而人不知。但恐立志不坚,中道而废。孟子有言:「其进锐者其退速」。若有始有卒,自可徐徐,十年之后,何事不立。孔子曰:「欲速则不达,见小利则大事不成」。使孔子而非圣人,则此言亦不可用。《书》曰:「谋及卿士,至于庶人,翕然大同,乃底元吉」。若违多而从少,则静吉而作凶。今上自宰相大臣,既已辞免不为,则外之议论,断亦可知。宰相,人臣也,且不欲以此自污,而陛下独安受其名而不辞,非臣愚之所识也。君臣宵旰,几一年矣,而富国之效,茫如捕风,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,祠部度五千馀人耳。以此为术,其谁不能。且遣使纵横,本非令典。汉武遣绣衣直指,桓帝遣八使,皆以守宰狼藉,盗贼公行,出于无术,行此下策。宋文帝元嘉之政,比于文、景,当时责成郡县,未尝遣使。及至孝武,以为郡县迟缓,始命台使督之,以至萧齐,此弊不革。故景陵王子良上疏,极言其事,以为此等朝辞禁门,情态即异,暮宿村县,威福便行,驱追邮传,折辱守宰,公私劳扰,民不聊生。唐开元中,宇文融奏置劝农判官使斐宽等二十九人,并摄御史,分行天下,招携户口,检责漏田。时张说、杨玚、皇甫璟、杨相如皆以为不便,而相继罢黜。虽得户八十馀万,皆州县希旨,以主为客,以少为多。及使百官集议都省,而公卿以下,惧融威势,不敢异辞。陛下试取其《传》而读之,观其所行,为是为否?近者均税宽恤,冠盖相望,朝廷亦旋觉其非,而天下至今以为谤。曾未数岁,是非较然。臣恐后之视今,亦犹今之视昔。且其所遣,尤不适宜。事少而员多,人轻而权重。夫人轻而权重,则人多不服,或致侮慢以兴争。事少而员多,则无以为功,必须生事以塞责。陛下虽严赐约束,不许邀功,然人臣事君之常情,不从其令而从其意。今朝廷之意,好动而恶静,好同而恶异,指趣所在,谁敢不从。臣恐陛下赤子,自此无宁岁矣。至于所行之事,行路皆知其难。何者?汴水浊流,自生民以来,不以种稻。秦人之歌曰:「泾水一石,其泥数斗。且溉且粪,长我禾黍」。何尝言长我粳稻耶?今欲陂而清之,万顷之稻,必用千顷之陂,一岁一淤,三岁而满矣。陛下遽信其说,即使相视地形,万一官吏茍且顺从,真谓陛下有意兴作,上糜帑廪,下夺农时,堤防一开,水失故道,虽食议者之肉,何补于民。天下久平,民物滋息,四方遗利,盖略尽矣。今欲凿空访寻水利,所谓即鹿无虞。岂惟徒劳,必大烦扰。凡有擘画利害,不问何人,小则随事酬劳,大则量才录用。若官私格沮,并重行黜降,不以赦原,若材力不办兴修,便许申奏替换,赏可谓重,罚可谓轻。然并终不言诸色人妄有申陈或官私误兴工役,当得何罪。如此,则妄庸轻剽,浮浪奸人,自此争言水利矣。成功则有赏,败事则无诛。官司虽知其疏,岂可便行抑退。所在追集老少,相视可否,吏卒所过,鸡犬一空。若非灼然难行,必须且为兴役。何则?格沮之罪重,而误兴之过轻。人多爱身,势必如此。且古陂废堰,多为侧近冒耕,岁月既深,已同永业,茍欲兴复,必尽追收,人心或摇,甚非善政。又有好讼之党,多怨之人,妄言某处可作陂渠,规坏所怨田产,或指人旧业,以为官陂,冒佃之讼,必倍今日。臣不知朝廷本无一事,何苦而行此哉。自古役人,必用乡户,犹食之必用五谷,衣之必用丝麻,济川之必用舟楫,行地之必用牛马,虽其间或有以他物充代,然终非天下所可常行。今者徒闻江浙之间,数郡雇役,而欲措之天下,是犹见燕晋之枣栗,岷蜀之蹲鸱,而欲以废五谷,岂不难哉。又欲官卖所在坊场,以充衙前雇直,虽有长役,更无酬劳,长役所得既微,自此必渐衰散,则州郡事体,憔悴可知。士大夫捐亲戚,弃坟墓,以从宦于四方者,宣力之馀亦欲取乐,此人之至情也。若凋弊太甚,厨传萧然,则似危邦之陋风,恐非太平之盛观。陛下诚虑及此,必不肯为。且今法令莫严于御军,军法莫严于逃窜,禁军三犯,厢军五犯,大率处死。然逃军常半天下,不知雇人为役,与厢军何异。若有逃者,何以罪之,其势必轻于逃军,则其逃必甚于今日,为其官长,不亦难乎?近者虽使乡户颇得雇人,然而所雇逃亡,乡户犹任其责。今遂欲于两税之外,另立一科,谓之庸钱,以备官雇。则雇人之责,官所自任矣。自唐杨炎废租庸调以为两税,取大历十四年应干赋敛之数,以定两税之额,则是租调与庸,两税既兼之矣。今两税如故,柰何复欲取庸。圣人之立法,必虑后世,岂可于两税之外,别出科名哉!万一不幸,后世有多欲之君,辅之以聚歛之臣,庸钱不除,差役仍旧,使天下怨讟,推所从来,则必有任其咎者矣。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,与乡户均役,品官形势之家,与齐民并事。其说曰:「《周礼》田不耕者出屋粟,宅不毛者有里布。而汉世宰相之子,不免戍边」。此其所以藉口也。古者官养民,今者民养官。给之以田而不耕,劝之以农而不力,于是乎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。今民无以为生,去为商贾,事势当尔,何名役之。且一岁之戍,不过三日,三日之雇,其直三百。今世三大户之役,自公卿以降,毋得免者,其费岂特三百而已。大抵事若可行,不必皆有故事。若民所不悦,俗所不安,纵有经典明文,无补于怨。若行此二者,必怨无疑。女户单丁,盖天民之穷者也。古之王者,首务恤此。而今陛下首欲役之,此等茍非户将绝而未亡,则是家有丁而尚幼,若假之数岁,则必成丁而就役,老死而没官。富有四海,忍不加恤。孟子曰:「始作俑者,其无后乎」?《春秋》书「作丘甲」、「用田赋」,皆重其始为民患也。青苗放钱,自昔有禁。今陛下始立成法,每岁常行,虽云不许抑配,而数世之后,暴君污吏,陛下能保之欤?异日天下恨之,国史记之曰,青苗钱自陛下始,岂不惜哉!且东南买绢,本用见钱,陕西粮草,不许折兑,朝廷既有著令,职司又每举行。然而买绢未尝不折盐,粮草未尝不折钞,乃知青苗不许抑配之说,亦是空文。只如治平之初,拣刺义勇,当时诏旨慰谕,明言永不戍边,著在简书,有如盟约。于今几日,议论已摇,或以代还东军,或欲抵换弓手,约束难恃,岂不明哉。纵使此令决行,果不抑配,计其间愿请之户,必皆孤贫不济之人,家若自有赢馀,何至与官交易。此等鞭挞已急,则继之逃亡,逃亡之馀,则均之邻保。势有必至,理有固然。且夫常平之为法也,可谓至矣,所守者约,而所及者广。借使万家之邑。止有千斛,而谷贵之际,千斛在市,物价自平。一市之价既平,一邦之食自足,无操瓢乞丐之弊,无里正催驱之劳。今若变为青苗,家贷一斛,则千户之外,孰救其饥?且常平官钱,常患其少,若尽数收籴,则无借贷,若留充借贷,则所籴几何,乃知常平青苗,其势不能两立,坏彼成此,所丧愈多,亏官害民,虽悔何逮。臣窃计陛下欲考其实,则必亦问人,人知陛下方欲力行,必谓此法有利无害。以臣愚见,恐未可凭。何以明之?臣顷在陕西,见刺义勇,提举诸县,臣尝亲行,愁怨之民,哭声振野。当时奉使还者,皆言民尽乐为。希合取容,自古如此。不然,则山东之盗,二世何缘不觉?南诏之败,明皇何缘不知?今虽未至于此,亦望陛下审听而已。昔汉武之世,财力匮竭,用买人桑弘羊之说,买贱卖贵,谓之均输。于时商贾不行,盗贼滋炽,几至于乱。孝昭既立,学者争排其说,霍光顺民所欲,从而予之,天下归心,遂以无事。不意今者此论复兴。立法之初,其说尚浅,徒言徙贵就贱,用近易远。然而广置官属,多出缗钱,豪商大贾,皆疑而不敢动,以为虽不明言贩卖,然既已许之变易,变易既行,而不与商贾争利者,未之闻也。夫商贾之事,曲折难行,其买也先期而与钱,其卖也后期而取直,多方相济,委曲相通,倍称之息,由此而得。今官买是物,必先设官置吏,簿书廪禄,为费已厚,非良不售,非贿不行,是以官买之价,比民必贵,及其卖也,弊复如前,商贾之利,何缘而得。朝廷不知虑此,乃捐五百万缗以予之。此钱一出,恐不可复。纵使其间薄有所获,而征商之额,所损必多。今有人为其主牧牛羊,不告其主,而以一牛易五羊。一牛之失,则隐而不言,五羊之获,则指为劳绩。陛下以为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,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,何以异此?陛下天机洞照,圣略如神,此事至明,岂有不晓?必谓已行之事,不欲中变,恐天下以为执德不一,用人不终,是以迟留岁月,庶几万一,臣窃以为过矣。古之英主,无出汉高。郦生谋挠楚权,欲复六国,高祖曰善,趣刻印,及闻留侯之言,吐哺而骂之曰,趣销印。夫称善未几,继之以骂,刻印、销印,有同儿戏。何尝累高祖之知人,适足明圣人之无我。陛下以为可而行之,知其不可而罢之,至圣至明,无以加此。议者必谓民可与乐成,难与虑始,故劝陛下坚执不顾,期于必行。此乃战国贪功之人,行险侥倖之说,陛下若信而用之,则是徇高论而逆至情,持空名而邀实祸,未及乐成,而怨已起矣。臣之所愿结人心者,此之谓也。士之进言者,为不少矣,亦尝有以国家之所以存亡、历数之所以长短告陛下者乎?夫国家之所以存亡者,在道德之浅深,不在乎强与弱;历数之所以长短者,在风俗之厚薄,不在乎富与贫。道德诚深,风俗诚厚,虽贫且弱,不害于长而存。道德诚浅,风俗诚薄,虽强且富,不救于短而亡。人主知此,则知所轻重矣。是以古之贤君,不以弱而忘道德,不以贫而伤风俗,而智者观人之国,亦以此而察之。齐至强也,周公知其后必有篡弑之臣。卫至弱也,季子知其后亡。吴破楚入郢,而陈大夫逢滑知楚之必复。晋武既平吴,何曾知其将乱。隋文既平陈,房乔知其不久。元帝斩郅支,朝呼韩,功多于武、宣矣,偷安而王氏之衅生。宣宗收燕赵,复河湟,力强于宪、武矣,消兵而庞勋之乱起。故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,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。使陛下富如隋,强如秦,西取灵武,北取燕蓟,谓之有功可也,而国之长短,则不在此。夫国之长短,如人之寿夭,人之寿夭在元气,国之长短在风俗。世有豗羸而寿考,亦有盛壮而暴亡。若元气犹存,则豗羸而无害。及其已耗,则盛壮而愈危。是以善养生者,慎起居,节饮食,导引关节,吐故纳新。不得已而用药,则择其品之上、性之良,可以久服而无害者,则五脏和平而寿命长。不善养生者,薄节慎之功,迟吐纳之效,厌上药而用下品,伐真气而助强阳,根本已空,僵仆无日。天下之势,与此无殊。故臣愿陛下爱惜风俗,如护元气。古之圣人,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,勇悍之夫可以集事,忠厚近于迂阔,老成初若迟钝。然终不肯以彼而易此者,知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。曹参,贤相也,曰慎无扰狱市。黄霸,循吏也,曰治道去泰甚。或讥谢安以清谈废事,安笑曰,秦用法吏,二世而亡。刘晏为度支,专用果锐少年,务在急速集事,好利之党,相师成风。德宗初即位,擢崔祐甫为相。祐甫以道德宽大,推广上意,故建中之政,其声翕然,天下想望,庶几贞观。及卢杞为相,讽上以刑名整齐天下,驯致浇薄,以及播迁。我仁祖之驭天下也,持法至宽,用人有叙,专务掩覆过失,未尝轻改旧章。然考其成功,则曰未至,以言乎用兵,则十出而九败,以言乎府库,则仅足而无馀。徒以德泽在人,风俗知义。是以升遐之日,天下如丧考妣,社稷长远,终必赖之。则仁祖可谓知本矣。今议者不察,徒见其末年吏多因循,事不振举,乃欲矫之以苛察,齐之以智能,招来新进勇锐之人,以图一切速成之效,未享其利,浇风已成。且大时不齐,人谁无过,国君含垢,至察无徒。若陛下多方包容,则人材取次可用,必欲广置耳目,务求瑕疵,则人不自安,各图茍免,恐非朝廷之福,亦岂陛下所愿哉。汉文欲拜虎圈啬夫,释之以为利口伤俗,今若以口舌捷给而取士,以应对迟钝而退人,以虚诞无实为能文,以矫激不仕为有德,则先王之泽,遂将散微。自古用人,必须历试。虽有卓异之器,必有已成之功,一则使其更变而知难,事不轻作,一则待其功高而望重,人自无辞。昔先主以黄忠为后将军,而诸葛亮忧其不可,以为忠之名望,素非关、张之伦,若班爵遽同,则必不悦,其后关羽果以为言。以黄忠豪勇之姿,以先主君臣之契,尚复虑此,况其他乎,世常谓汉文不用贾生,以为深恨。臣尝推究其旨,窃谓不然。贾生固天下之奇才,所言亦一时之良策。然请为属国欲以系单于,则是处士之大言,少年之锐气。昔高祖以三十万众,困于平城,当时将相群臣,岂无贾生之比,三表五饵,人知其疏,而欲以困中行说,尤不可信矣。兵,凶器也,而易言之,正如赵括之轻秦,李信之易楚。若文帝亟用其说,则天下殆将不安。使贾生尝历艰难,亦必自悔其说,施之晚岁,其术必精,不幸丧亡,非意所及。不然,文帝岂弃材之主,绛,灌岂蔽贤之士。至于晁错,尤号刻薄,文帝之世,止于太子家令,而景帝既立,以为御史大夫,申屠嘉贤相,发愤而死,纷更政令,天下骚然。及至七国发难,而错之术亦穷矣。文、景优劣,于斯可见。大抵名器爵禄,人所奔趋,必使积劳而后迁,以明持久而难得。则人各安其分,不敢躁求。今若多开骤进之门,使有意外之得,公卿侍从,跬步可图,其得者既不肯以侥倖自名,则其不得者必皆以沉沦为恨。使天下常调,举生妄心,耻不若人,何所不至,欲望风俗之厚,岂可得哉?选人之改京官,常须十年以上。荐更险阻,计析毫釐。其间一事聱牙,常至终身沦弃。今乃以一言之荐,举而与之,犹恐未称,章服随至。使积劳久次而得者,何以厌服哉?夫常调之人,非守则令,员多阙少,久已患之,不可复开多门以待巧进。若巧者侵夺已甚,则拙者迫怵无聊,利害相形,不得不察。故近岁朴拙之人愈少,而巧佞之士益多。惟陛下重之惜之,哀之救之。如近日三司献言,使天下郡选一人,催驱三司文字,许之先次指射以酬其劳,则数年之后,审官吏部,又有三百馀人得先占阙,常调待次,不其愈难,此外勾当发运均输,按行农田水利,已振监司之体,各怀进用之心,转对者望以称旨而骤迁,奏课者求为优等而速化,相胜以力,相高以言,而名实乱矣。惟陛下以简易为法,以清净为心,使奸无所缘,而民德归厚。臣之所愿厚风俗者,此之谓也。古者建国,使内外相制,轻重相权。如周如唐,则外重而内轻。如秦如魏,则外轻而内重。内重之弊,必有奸臣指鹿之患。外重之弊,必有大国问鼎之忧。圣人方盛而虑衰,常先立法以救弊。我国家租赋籍于计省,重兵聚于京师,以古揆今,则似内重。恭惟祖宗所以深计而预虑,固非小臣所能臆度而周知。然观其委任台谏之一端,则是圣人过防之至计。历观秦、汉以及五代,谏诤而死,盖数百人。而自建隆以来,未尝罪一言者,纵有薄责,旋即超升,许以风闻,而无官长,风采所系,不问尊卑。言及乘舆,则天子改容;事关廊庙,则宰相待罪。故仁宗之世,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。圣人深意,流俗岂知。台谏固未必皆贤,所言亦未必皆是,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,岂徒然哉,将以折奸臣之萌,而救内重之弊也。夫奸臣之始,以台谏折之而有馀;及其既成,以干戈取之而不足。今法令严密,朝廷清明,所谓奸臣,万无此理。然而养猫所以去鼠,不可以无鼠而养不捕之猫。畜狗所以防奸,不可以无奸而畜不吠之狗。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,下为子孙立万一之防,朝廷纪纲,孰大于此?臣自幼小所记,及闻长老之谈,皆谓台谏所言,常随天下公议,公议所与,台谏亦与之,公议所击,台谏亦击之。及至英庙之初,始建称亲之议,本非人主大过,亦无礼典明文,徒以众心未安,公议不允,当时台谏,以死争之。今者物论沸腾,怨讟交至,公议所在,亦可知矣,而相顾不发,中外失望。夫弹劾积威之后,虽庸人亦可奋扬;风采消委之馀,虽豪杰有所不能振起。臣恐自兹以往,习惯成风,尽为执政私人,以致人主孤立,纪纲一废,何事不生。孔子曰:「鄙夫可与事君也欤?其未得之也,患得之;既得之,患失之。茍患失之,无所不至矣」。臣始读此书,疑其太过,以为鄙夫之患失,不过备位而茍容。及观李斯忧蒙恬之夺其权,则立二世以亡秦,卢杞忧李怀光之数其恶,则误德宗以再乱。其心本生于患失,而其祸乃至于丧邦。孔子之言,良不为过。是以知为国者,平居必常有忘躯犯颜之士,则临难庶几有徇义守死之臣。若平居尚不能一言,则临难何以责其死节?人臣茍皆如此,天下亦曰殆哉。君子和而不同,小人同而不和,和如和羹,同如济水。孙宝有言:「周公上圣,召公大贤,犹不相悦,著于经典。两不相损」。晋之王导,可谓元臣,每与客言,举坐称善,而王述不悦,以为人非尧舜,安得每事尽善,导亦歛衽谢之。若使言无不同,意无不合,更唱迭和,何者非贤。万一有小人居其间,则人主何缘知觉。臣之所愿存纪纲者,此之谓也。臣非敢历诋新政,苟为异论,如近日裁减皇族恩例、刊定任子条式、修完器械、阅习鼓旗,皆陛下神算之至明,乾刚之必断,物议既允,臣安敢有词。至于所献之三言,则非臣之私见,中外所病,其谁不知。昔禹戒舜曰:「无若丹朱傲,惟慢游是好」。舜岂有是哉!周公戒成王曰:「毋若商王受之迷乱,酗于酒德」。成王岂有是哉!周昌以汉高为桀、纣,刘毅以晋武为桓、灵,当时人君,曾莫之罪,而书之史册,以为美谈。使臣所献三言,皆朝廷未尝有此,则天下之幸,臣与有焉。若有万一似之,则陛下安可不察。然而臣之为计,可谓愚矣。以蝼蚁之命,试雷霆之威,积其狂愚,岂可数赦,大则身首异处,破坏家门,小则削籍投荒,流离道路。虽然,陛下必不为此,何也?臣天赋至愚,笃于自信。向者与议学校贡举,首违大臣本意,已期窜逐,敢意自全。而陛下独然其言,曲赐召对,从容久之,至谓臣曰:「方今政令得失安在,虽朕过失,指陈可也」。臣即对曰:「陛下生知之性,天纵文武,不患不明,不患不勤,不患不断,但患求治太速,进人太锐,听言太广」。又俾具述所以然之状。陛下领之曰:「卿所献三言,朕当熟思之」。臣之狂愚,非独今日,陛下容之久矣。岂其容之于始而不赦之于终,恃此而言,所以不惧。臣之所惧者,讥刺既众,怨仇实多,必将诋臣以深文,中臣以危法,使陛下虽欲赦臣而不可得,岂不殆哉。死亡不辞,但恐天下以臣为戒,无复言者,是以思之经月,夜以继昼,表成复毁,至于再三。感陛下听其一言,怀不能已,卒吐其说。惟陛下怜其愚忠而卒赦之,不胜俯伏待罪忧恐之至。
代李琮论京东盗贼状(元丰□年)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八八五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三七、《黄氏日钞》卷六二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三一八、《右编》卷二○、《文编》卷二○、《文章辨体汇选》卷一六六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祥刑典卷一一六 创作地点:湖北省黄冈市
右,臣伏见自来河北、京东,常苦盗贼,而京东尤甚。不独穿窬祛箧,椎埋发冢之奸,至有飞扬跋扈割据僣拟之志。近者李逄徒党,青、徐妖贼,皆在京东。凶愚之民,殆已成俗。自昔大盗之发,必有衅端。今朝廷清明,四方无虞,而此等常有不轨之意者,殆土地风气习俗使然,不可不察也。汉高帝,沛人;项羽,宿迁人;刘裕,彭城人;黄巢,宛朐人;朱全忠,砀山人。其馀历代豪杰出于京东者,不可胜数。故凶愚之人,常以此藉口,而其材力心胆,实亦过人。加以近年改更贡举条制,扫除腐烂,专取学术,其秀民善士,既以改业,而其朴鲁强悍难化之流,抱其无用之书,各怀不逞之意。朝廷虽敕有司别立字号,以收三路举人,而此等自以世传朴学,无由复践场屋,老死田里,不入彀中,私出怨言,幸灾伺隙。臣每虑及此,即为寒心。扬雄有言:「御得其道,则天下狙诈咸作使,御失其道,则天下狙诈咸作敌」。而班固亦论剧孟、郭解之流,皆有绝异之姿,而惜其「不入于道德,茍放纵于末流」。是知人之善恶,本无常性。若御得其道,则向之奸猾,尽是忠良。故许子将谓曹操曰:「子,治朝之能臣,乱世之奸雄」。使韩、彭不遇汉高,亦与盗贼何异。臣窃尝为朝廷计,以谓穷其党而去之,不如因其材而用之。何者?其党不可胜去,而其材自有可用。昔汉武尝遣绣衣直指督捕盗贼,所至以军兴从事,斩二千石以下,可谓急矣。而盗贼不为少衰者,其党固不可尽也。若朝廷因其材而用之,则盗贼自消,而豪杰之士可得而使。请以唐事明之。自天宝以后,河北诸镇相继僣乱,虽宪宗英武,亦不能平。观其主帅,皆卒伍庸材,而能于六七十年间与朝廷相抗者,徒以好乱乐祸之人,背公死党之士,相与出力而辅之也。至穆宗之初,刘总入朝,而河北始平。总知河北之乱,权在此辈,于是尽籍军中宿将名豪如朱克融之流,荐之于朝,冀厚与爵位,使北方之人,羡慕向进,革去乱心。而宰相崔植、杜元颖,皆庸人无远虑,以为河北既平,天下无事。克融辈久留京师,终不录用,饥寒无告,怨忿思乱。会张弘靖赴镇,遂遣还幽州,而克融等作乱,复失河朔。今陛下鉴唐室既往之咎,当收京东、河北豪杰之心。臣伏见近日沂州百姓程棐,告获妖贼郭进等。窃闻棐之弟岳,乃是李逄之党,配在桂州,豪侠武健,又过于棐。京东州郡如棐、岳者,不可胜数。此等弃而不用,即作贼;收而用之,即捉贼。其理甚明。臣愿陛下精选青、郓两帅,京东东西职司,及徐、沂、兖、单、潍、密、淄、齐、曹、濮知州,谕以此意。使阴求部内豪猾之士,或有武力,或多权谋,或通知术数而晓兵,或家富于财而好施,如此之类,皆召而劝奖,使以告捕自效。籍其姓名以闻于朝,所获盗贼,量轻重酬赏。若获真盗大奸,随即录用。若只是寻常劫贼,即累其人数,酬以一官。使此辈歆艳其利,以为进身之资。但能拔擢数人,则一路自然竞劝。贡举之外,别设此科。则向之遗材,皆为我用。纵有奸雄啸聚,亦自无徒。但每州搜罗得一二十人,即耳目遍地,盗贼无容足之处矣。历观自古奇伟之士,如周处、戴渊之流,皆出于群盗,改恶修善,不害为贤。而况以捉贼出身,有何不可。若朝廷随材试用,异日攘夷狄,立功名,未必不由此涂出也。非陛下神圣英武,不能决行此策。臣虽非职事,而受恩至深,有所见闻,不敢瘖默。谨录奏闻,伏候敕旨。
奉赠大中丞应台傅公巡抚陕西 明 · 江以达
押词韵第十一部
雄关九道开边庭,翼然天表尊神京。
大半安危属全陕,固原节制兼中丞。
烽火遥通黑水外,气运幸值黄河清。
上圣宵衣屈群策,推毂肯使边臣轻。
中丞气与衡岳会,八九云梦胸中盈。
衣绣曾为直指使,按剑宿备洮岷兵。
况复威名甘与肃,部落不问知旗旌。
比年借寇抚江右,坐见列郡苏疲氓。
一朝经略付西事,诏书授钺仍专征。
知公为谟自宏远,耀武耻勒燕然铭。
岂必降王尽河陇,要使悍卒知朝廷。
大抵足兵先足食,各边刍粟宁充盈。
吁嗟屯政废不讲,萑苇千里谁共耕。
先朝挖运本自耗,临变籴买良非经。
古来边助有飞挽,报中岂得无常程。
番夷金牌久寂寞,夷马不至茶能行。
国家利权不在手,贾竖返得操奇赢。
中丞雄略世罕伍,邃老之后刘麻城。
兹行报国存至计,少小不用夸长缨。
尊前从容白羽扇,指挥坐侧单于情。
妖氛一洗旄头落,汉月万里边笳宁。
中国行当召司马,西贼久已问韩荆。
至尊社稷公等在,杞人鼓腹谣升平。
令御史台应行故事并条奏狱无大小中丞已下亲鞫不得专责有司诏 北宋 · 宋太宗
出处:全宋文卷七五
御史府风宪之地,政治尤先。棘木平反,所以明慎庶狱;绣衣直指,所以振肃外庭。近年以来,旧制隳紊。会朝之礼例失于恪恭,执法之臣但务于循默。宜申明于诏旨,用恪举于官常。勉遵三听之文,载肃九宾之序,使表著以定,而囹圄不冤,克彰恺悌之风,用召和平之气。宜令御史台应行故事,并条奏以闻。狱无大小,自中丞已下,皆亲临鞫问,不得专责所司。
按:《宋大诏令集》卷二○一。又见《宋会要辑稿》职官五五之三(第四册第三六○○页)、刑法三之五○(第七册第六六○二页)。